步行街上有个收农村老物件的地摊,一日路过地摊看见一只土灰色的塘罐,脑海里浮现起儿时老家的柴草灶、风箱、塘罐。
1977年我出生的老屋因开挖长征河而异地重建,两年后新宅在长征河边畔不远的农田里建起来了。在垒建灶台时遇到了难题,厨房地面渗水,潮湿异常,如果建一个普通的锅灶,生火做饭将困难重重。父亲和大姑父、堂伯商议后,决定新建带风箱的柴草砖土灶。
堂伯是远近闻名的泥瓦匠,在一个黄道吉日,家里开始建三个锅台的新灶。灶基垒好后,堂伯在中灶的地基处挖了一个明显低于左右两灶的灶膛,然后在灶膛之上安放一块铁筛,铁筛与左右两灶底部相平。在小灶灶膛中间挖一个浅浅的沟,沟里埋上一根铁管与中灶的灶膛相通,再按正常的方法建好灶。
大姑父有一手祖传的木工绝活,他打了一个长方体的风箱。风箱正前方开了一个方形小孔,在箱内粘贴一个略大于小孔的木片。风箱内有块厚木板做成的活塞,木板前后两端沾满了鸡毛,两根长长的木拉杆将活塞与箱外的木把手相连。
来自网络的风箱
风箱后拉吸气,木片在活塞的吸附下向后掀起,打开了风箱的吸气通道;活塞向前推动,木片遮住小孔,风箱里的空气被压挤进灶膛,柴草得以充分燃烧。
奶奶年轻时干活不顾惜身体,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年老后,风湿病愈加严重,遇到阴雨和低温天气,奶奶的手脚疼得干不了稍微重些的家务活,甚至生火做饭都有困难。自从有了风箱,奶奶做饭就轻松多了,但长时间的拉风箱奶奶还是有点吃不消。
那时我还没有上幼儿园,每当厨房里的风箱扑哧扑哧响起时,我就跑到厨房里帮奶奶拉风箱。随着风箱有节奏地推拉,灶膛里的火越来越旺。毕竟年龄小,我拉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奶奶心疼地把我拉进怀里,一边拉着风箱一边轻轻地嗔怪我,柔柔的话语中满是她对孙子的宠爱。在祖孙的呢喃细语和交互拉风箱中,饭香飘满了小屋。
小脚,一身青布衣裤,满头白发拢在脑后梳成小鬏,被灶火映红的脸膛,慈祥的笑容,满屋的氤氲,这是奶奶留在我儿时记忆深处的最美画面。
灶膛前的奶奶富有生活智慧,她能变着法子给我带来农家特有的烟火美味。春天,奶奶在灶筛上烤腊饼干;夏日,蚕豆晒干后,奶奶会在烧得发红的灶筛上烤蚕豆;深秋,我啃奶奶烤的玉米,常满脸黑花;隆冬时分,家里长的山芋刨起来了,奶奶选一个大个头的山芋,洗净后放在火红的灶筛上,不久满锅窝飘荡着烤山芋的甜香。
现在的孩子爱吃膨化后的薯片、薯条,常以吃上一顿肯德基而欣喜不已;冬季街头的烤红薯,一般人难以抵挡它的甜香诱惑;在我心里这些食品的味道远比不上奶奶在灶塘里为我烤的美食有四季烟火味,有人间亲情味。
儿时的午饭很简单,一般是白米饭、炖咸菜,再加青菜汤(夏秋季是瓜汤)。若想改善伙食了,奶奶就会在灶膛里煨塘罐,塘罐是一种有盖的陶土罐。奶奶在塘罐里放些过年腌制的鸡鸭鱼肉,放上适量的水和佐料,煮饭时放在灶筛上,利用稻草燃烧的热量或灶灰的余热来煨熟塘罐里的食物。在那个食物缺乏的年代,塘罐里煨熟的咸鱼、咸肉是不可多得的农家美味。奶奶总会在家人回家吃饭前,偷偷舀一些让我“偷嘴”,这种满满烟火气的美味和被奶奶宠爱的滋味至今难忘。
在呼呼的风箱声中,在塘罐里烟火美食的宠爱下,我渐渐长大,奶奶也渐渐老去、逝去。
奶奶去世后,风箱闲置不用了。虽然现在老家厨房里的设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传承了奶奶的习惯使用柴草灶烹煮一日三餐。现在回家,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帮母亲烧灶。看着旺旺的灶火,我就会想起奶奶当年使用过的柴草灶、风箱、塘罐。
奶奶去世快近40年了,她给予我的爱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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